回到今吉的公寓,冰室直接在沙發上躺了下來,這段日子下來他已經對這個位置再熟悉不過,平時今吉就是坐在這裡使用電腦,大多時候都在處理照片,而他就在一邊看著。
現在電腦就放在桌上,冰室看著自從自己第一次的拍攝後就沒有變過的桌布,也就是那張在商學院大廳拍攝的照片,心思低迴運轉,想的不多卻慢,整個人就這樣靜靜躺臥在沙發上,一動也不動。
只是純粹喜歡那一張的光影吧。他這麼說服自己,並憶起當初今吉說出喜歡時的表情,他大概沒發現自己的樣子有多麼高興吧?冰室混亂地猜測著。
「辰也,上次那個劇場寄信過來了。」今吉將屬於對方的馬克杯放到桌上後便在冰室讓出的位置上坐下,並揚了揚手中的信封。
知道冰室持續為劇場編寫劇本是在認識了一段時間後,某一天劇場的信寄到自己這裡,本來以為是寄錯,但信封上頭寫著端正的冰室辰也四個字,在將信拿給對方的同時他才曉得有這樣的事。
原來他的興趣是這個啊。那時的今吉這麼想著,並且理解地收下了對方釋出的,代表兩人關係更近一步的善意,即便其中還摻雜了時間與便利性等等的因素,他還是好心情的收下了。
起身啜了口烏龍茶後冰室又躺回原來的位置,也就是現在今吉的大腿上。他隨手拆起信件,只略過幾眼就把紙張放回桌上。
「怎麼樣?過了?」今吉沒有立刻將注意力放回工作上,他看著愈來愈常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的人,無法辨別對方現在的情緒。
這樣到底該算是撒嬌嗎?還是普通關係好的表現?他不只一次問過自己,但都沒有解答,也許自己也不是那麼想知道答案,或者該說是,沒有非知道不可的理由。
「過了,老闆說演出會再把票寄過來。」冰室伸手將今吉過長的幾絲頭髮塞往耳後,「之後再一起去看吧?」
「你就這麼確定他不會只給一張啊?」今吉笑了起來。
「老闆一向都寄很多張票來的。」
「美人,你真的很搶手吶、」聽出對方熟識後愈來愈不加以掩飾的不屑,今吉開始為自己的安全擔心了起來。
冰室罕見地沒有回應,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臉而後皺起眉頭。
「這張臉不好嗎?」察覺自己似乎說錯話,但又同時找到了提問的切入點,今吉順勢問出醞釀已久的問題。
「沒什麼用,老招來一些煩人的傢伙,喜歡的人卻不喜歡,不過偶爾圖個方便可行而已。」冰室毫無起伏地說著。
這就是他跨不過去的地方了吧?本來很有自信的人卻在在意的人面前碰了個軟釘子,就今吉所瞭解的冰室不該是會因此而灰心的人,所以這是造成「現在的他」的起點。
「嘛、總是有各種喜好的吧。」思索了一下,最後他只得這麼說。
「是呢,那個人喜歡的類型我實在沒辦法。」冰室閉上眼,露出了少見的苦澀笑容,他嘆了口氣才接著緩緩開口,「不過你倒是很喜歡的樣子。」
「是啊,辰也實在太棒了。」
「老是說美人美人什麼的,」他用左手遮住雙眼,「其實也只是喜歡我身上的光影吧?」
今吉沒有想到冰室會這麼坦白,而對於對方所說的與其說他無從反駁起,倒不如說是他壓根沒想到這點過,對於自己所認定的「漂亮的人」,他未曾懷疑過自己之所以這麼想的出發點是什麼。
要解決眼前的狀況其實很簡單,但即便今吉平時是個善於言辭的人,此刻的他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打馬虎眼。
在一陣不短的思索與沉默後,他開口。
「我其實沒想過這個問題,因為會讓我說好看的人還真沒幾個。」說話的同時,今吉無意識地將冰室的額前的髮分向兩邊,也許是因為想好好看清他的臉吧。
「不過就我個人的角度來說,只有能讓光也用好看的陰影來讚美的人才是真的美,我是這麼想的啦。」
冰室安靜了好一會兒,之後才移開他橫在自己眼前的手臂,露出了一個看上去像在哭的笑。
「還真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,這算什麼啊、」
「簡直要殺死人的讚美,之類的?」今吉一臉無辜地道。
「那就死在你手上吧。」
「我會負責收好屍體的。」一邊笑著,他俯下身將枕在自己腿上的臉擁入懷中。
記住,這是最後一次。最後一次他選擇相信自己。